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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

 

车夫箭伤在身,无法再为任犴赶车。于是次日清晨,陕荆坚持要亲自赶车护送任犴父子前往临渊城。任犴拗他不过,只得听他安排。把山寨托付给了周兴之后,陕荆跳上马车,熟练的抖动缰绳,指挥驭马奔上驰道,向临渊城进发。山寨的喽啰都熟知了他的故事,但任犴二人却知之甚少,是最好不过的听众。于是一路上陕荆口若悬河,大谈当年如何仗剑驰骋江湖的英雄往事。任逍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,撩起车帘,听得心驰神往,如痴如醉。任犴见过了多少大风大浪,对他的这些卖弄自然是古井无波,但总在恰到好处的时候予以回应。父子二人正好挠在了陕荆的痒处,让他越发觉得相见恨晚,干脆侧坐在车辕上,对着任逍遥滔滔不绝。迎合与奉承永远是一门学问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得意,如果你恰到好处的表达赞美,心领神会的奉以马屁,对方肯定会引你为知已。马车进入高岘邑不久,身后一骑呼啸而至。骑着黑色骏马的少年郎身穿软甲,一头蓝发迎风飞舞。他纵马超越陕荆,还特意冲陕荆拱了拱手以示歉意。不料陕荆正吹得天花乱坠,少年如一阵狂风,把花瓣搅得七零八落,完全打乱了他的思路。于是他怒气冲冲,坐正身形,啪的一鞭抽在马背上。先前他忙于与任犴父子深入交流,信马由缰胡乱奔走,驭马心里尚在感激新主人的宽容。哪里料想鞭打起来,比原来的主人更狠。驭马痛得一个哆嗦,狠命向前猛窜。但它拉了沉重的车驾,又怎么是专业选手的对手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手绝尘而去。陕荆自知难以追赶,只得放下执念,重新编写大纲,换个角度组织语言,瞬间心情又大好起来——说起江湖往事,不要酒他都可以吹一年。傍晚时分,马车进了高岘邑集市。陕荆大包大揽,挑了集上最好的悦来客栈,扔出二个银币叫门童系马。门童欢天喜地的去了,见他出手阔绰,里面的小二连忙迎上前来,将三人引进来落座。不待小二开口,陕荆便嚷道:“捡好吃的只管摆上来,上好的酒先温上一坛!”可惜山野小镇能力有限,客栈竭尽全力也只摆上了一盘鹿脯,一盘水煮黄牛肉,再上些鸡鸭鱼肉,拼凑了八个菜。原本以为要大出血的陕荆登时松了一口气,招呼任犴父子各坐一方,伸手抱起酒坛,将温得半热的陈年花雕倒了三碗,推到各自身前。“来来来,趁热趁热!”两天相处,他已和任犴父子十分熟络。任犴端起酒碗,咕咚喝了一大口。任逍遥把鼻子凑到酒碗边闻了闻,伸出舌头舔了一下,然后就伸手在嘴边猛扇,逗得陕荆哈哈大笑。陕荆饮了一口酒,正要继续开吹,却瞅见窗边一个蓝发少年端着酒碗走了过来,正是先前纵马打断他思路的可恶小子。他放下筷子,就要发作。少年却笑着说道:“这位大侠的骑术很是不错!”陕荆一愣,怒气先消了一半,按捺住了想要站起来打人的冲动。“马也不错,只是拉得太重,跑不起来。”少年继续说道,大咧咧的坐到了任逍遥的身旁。陕荆没有表示,任犴却微笑了起来。“如果你也有我这样的马,我们二人只怕难分输赢。”少年朝陕荆笑了笑,说道。陕荆登时就消了怒气,不禁叫道,“小兄弟好眼色!来来来,一起一起!”千穿万穿,马屁不穿。洛羽说话做事拿捏颇为到位,三句话就让陕荆消去了满腹怒气,少年老成,真是可塑之材。陕荆给少年的酒碗添满,赞叹道:“你这乌骓的确不错。”少年笑道:“什么鸟骓!它叫黑炭!”言毕,一个硕大的马头就从窗外伸了进来。少年笑道:“这就馋上我的酒了!”伸手另取了一只酒碗,倒上大半碗酒,端到窗边倒进了马嘴。三位酒仙各据一方,一面胡吃海喝,一面大吹大擂。任逍遥插不上话,只得瞄准鹿脯埋头苦干。少年名叫洛羽,十五岁,自皂石邑洛家村来,准备去临渊城参加临渊皇家学院的入学考试。少年生得标致,心思也很是乖巧,与任犴一唱一和,把陕荆哄得心花怒放。见任逍遥被晾在一边,他又主动找任逍遥攀谈:“小兄弟,你也可以去考试的,很简单。”任逍遥点了点头。他朝任逍遥的酒碗望了望,说道:“你不喝我可喝了啊?”

任逍遥继续点头,少年也不嫌弃,立马将他面前的酒碗端到了自己面前。“你今年多大?”洛羽继续问道。“十四。”这个问题没有办法点头,任逍遥只得开口。压抑型的闷葫芦一旦开了口,话也说不完。于是一来二去,二人也熟络起来。直到饭罢归寝,二人才依依惜别,约定一起报考临渊皇家学院……天色放亮,洛羽已经离开。陕荆三人又重新上路,往临渊城进发。一路上依旧是陕荆主持话局,给任逍遥展示了一块崭新的天地。沿途几处险地,也隐约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躲藏,估计是见到陕荆的独眼有几分凶狠,或是认出了职业兄弟,全都踌躇不前,陕荆也乐得清闲。天黑渐晚,马车已驶出了高岘邑境内,踏上了临渊邑的土地。离临渊城还远,沿途也没有集镇,陕荆远远望见山边似有人家,连忙驱车前去,却是一处废弃道观。见天已黑定,三人不得不将此处当作安身之地,安顿车马,点起火堆,围坐在一起啃干粮。“逍遥,你学不学武术?”陕荆问道。他口干得厉害,咕咚咕咚大口喝水。任逍遥没有回答,看向父亲任犴。“我教你,好不好?”陕荆继续说道。“有没有逃命的法子?”见父亲不语,任逍遥沉吟了一下,小声问道。陕荆闻言大喜:“这就对了,逃命最是要紧。如果小命没了,再高深的武功,也没有意义。”他站起身来,走到门前的空地上,对任逍遥道:“来来来,我教你疾风步——学会之后,包管别人抓不住你!”他移动脚步,就着火光演练了起来,初时较慢,后来越来越快,看得任逍遥眼花缭乱。但不管怎样,这些步子要比“竭忠诚而事君兮,反离群而赘肬”之类的头痛咒好记多了。任逍遥跟着演练了数次,也记得八九不离十。陕荆更是欢喜,正要向前手把手教他。却见到任犴腾地站起身来,抽出了陕荆放在火堆旁的长剑,几步蹿到任逍遥面前,神色异常紧张的看着陕荆头顶,紧紧将任逍遥护在身后。陕荆心里异样顿生,转头一望,只见一个巴斗大的赤色蛇头正伸在他的头顶,两只灯笼似的眼睛冷冷的望着他,嘴里喷吐黑气。陕荆魂飞魄散,呆在当场,哪里还使得动疾风步。任逍遥的绛宫里,蛇影开始动弹,却突不破壁垒,只是团团乱转。任逍遥只觉得心跳得厉害,两眼紧盯着大蛇一动不动。赤蛇似有所感,望着任逍遥,舍了陕荆,渐渐后撤,似有退意。这时异变突起,一道寒光有如匹练,劈在赤蛇身上,却是一个高瘦的中年道士,使一口寒铁剑飞斩过来,正是纯阳宗道人张一恒。赤蛇吃痛,无心恋战,转头夺路而走,尾巴摆动之处,小树折断无数。道人大喝一声:“畜生休走!”飞也似的追了过去。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后,大叫道:“师兄等等我!”张一恒一心只想换掉寒铁剑,降妖除魔万分积极,连蚊子腿上的肉都要剥下来凑数。见到大蛇,自然两眼放光,不肯放过。一蛇二人远去,惊魂未定的陕荆挪到了火堆边坐下,再也没有了教徒弟的兴趣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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