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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节

 

第42章 恋爱

北伐的胜利为帝国注入了一记强心剂, 皇帝凯旋回归的这一日,百官朝拜,百姓夹道, 唯有皇后并未出席庆功宴。

皇帝并未怪罪, 对外称是皇后感染恶疾,礼毕后便去了重华宫看望舒梵。

重华宫宫门紧闭, 所有宫人都被遣散,唯有皇后一人坐在金石砖地上,衣着缟素, 烧着纸钱。

李玄胤的脚步倏然刹住,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。

火光映照着皇后明丽端庄的面孔,肃然而冷寂。

她未施粉黛, 却愈发显得圣洁清净,端严之致, 让人不敢直视。

他心里已有猜测,面上却愈发冷:“皇后这是在干什么?在宫禁中烧纸钱, 哪怕你是皇后, 也难逃莫大的罪责。”

舒梵没有开口,垂着头,只是默默将手里的纸钱丢进燃烧着的铜盆里。

李玄胤心里却愈发慌乱,声音柔化下来, 上前一步:“舒儿……”

舒梵猛地将纸钱掷入铜盆中,缓缓起身, 目光如炬般盯着她。

火苗倏然蹿起几尺高, 将她冷笑连连的俊丽面容映照得格外明晰。

李玄胤是个天地不怕唯我独尊的性子, 这世上的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,可此刻却忽然觉得无比害怕起来, 害怕她此刻雪亮的目光。

像一柄剑,直直地穿透他。

让那些遮掩着的谎言无所遁形。

他终是别过脸去,避开了她的目光:“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?我做错什么了吗,舒儿?”

他的语气是千般的柔和,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,好似她真的冤枉了他似的。

李玄胤在灯影下垂下眼帘,修长的睫毛如鸦羽般在眼下留下浅淡的阴影。

舒梵望着他,脸色发白,有时候她已经分不清面前这张漂亮的皮囊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。

“是不是我不主动挑明,你就不会承认?”她又是一声嗤笑。

可眼底除了嘲讽,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和失望。

这种目光深深地刺痛了李玄胤。

他的脊背开始绷紧,脸色也变得端肃,似乎又从一个丈夫变回了一个帝王。

玄色的旒珠后,他的面容看不真切,如氤氲在一团雾气中。

“为什么要戳穿我?你当不知道不好吗?”他幽幽的,语气听来很平静,却这样触目惊心。

舒梵心口钝痛,摇着头,似笑非笑,似哭非哭:“为什么是你?我师父是你的救命恩人,你为什么要杀他?!李玄胤,你有心吗?你做这样的事情,难道就不会天打雷劈吗?”

他亦冷笑,语气里满是不屑:“恩人?他不过是利用朕罢了!沽名钓誉蝇营狗苟之辈,却装得一副清高之士。朕乃大瑨君主,他见朕却不来拜见,不恭不敬藐视君王,光这一点就够他死千万次了!还有你,舒儿,你与他之间,真的只是普通的师徒之情吗?你看到他之后,就把朕也抛诸脑后。你将朕置于何地?”

这些都是他压在心里的话吗?

舒梵困惑地望着他,心里不解又沉痛。

外表如此风度翩翩又雅量的他,当时也并不计较师父的率性之举,她本以为没什么的,师父和他那么熟了,且师父就是那样的性格,没有不恭敬地的意思,她本以为他应该理解的。

原来都是她想多了。

在作为其他任何人之前,他首先是一个帝王。

帝王威仪,不容人侵犯。

可是,费远救过他的性命啊!

“纵然你有千万理由,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呢?他还是抗击党项的英雄,他救过我外祖父,救过我……你……你怎么可以呢?”舒梵只觉得沉痛难当。

不止是因为师父之死,也因为羞愧和内疚。

害死费远,也有她的一份功劳。

她害死了从小教导自己长大、对自己有恩的人。

她只觉得浑身发冷,兀自笑了会儿,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,摇了摇头,径直回了内殿。

竟是不愿再和他多说一句话。

擦肩而过时,她的脸色虽然平静,却有种失望透顶的鄙夷。

李玄胤背脊僵硬,好似被施了定身咒,只能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离开。

翌日起来,舒梵看着面前陌生的几个宫人冷笑:“怎么,陛下是要废后了吗?”

刘全忙不迭去擦额头的冷汗,赔笑道:“娘娘说笑了,陛下只是希望娘娘休息一段时间。等娘娘什么时候想通了,随时都能离开。”

舒梵看着紧闭的殿宇,扯了下嘴角,眼底都是讽刺。

从这日起,她彻底被禁足。

好在皇帝并不禁止旁人来探望她,只是不让她出去。

江照过来时,她静坐在梳妆台前,影子里倒映出他讥诮的脸。

他就这么抄着手斜倚在她身后:“看来你这个皇后也快当到头了。”

“恭喜你如愿以偿了。”舒梵回身望着他,“你这么巴巴地把师父的死讯告诉我,不也是打着这个主意吗?”

“好歹同门一场,只是不想你被人骗得太惨。他这种人,飞鸟尽良弓藏,什么事情做不出来?你擅自用印信开武库诛杀崔陵,他心里就不满了。跟一个帝王谈感情,卫舒梵,你真是天真。他有意纳周彦清之妹为新后,难道不是已经开始忌惮卫家了吗?你竟然能调动如此大的兵力来杀崔陵,他岂能没有防范?接下来就是拉拢周彦清,让你们卫氏集团开始内乱,自相残杀。”

他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扎入她心里,汩汩地流出血来。

舒梵眼睛烧得通红,强忍着的眼泪再次落下。

她别过头去,不想让江照看笑话,可怎么也忍不住,胸腔里好似破了一个洞,不断有冷风从那里灌进,如破布风箱似的不住鼓动起来。

江照怔了下,原本的话也咽了下去,半晌,语气竟和缓道:“早点看清也是好事,亡羊补牢为时未晚。”

她都笑了,口气却一点儿都不客气,又甜又狠厉:“你在说什么屁话?!”

江照径直走到她身后,盯着镜子里的她看了会儿,又循着她的目光,和她一道望向窗外巍峨的殿宇,语气淡漠:“他杀了师父,你还打算继续留在他身边?我说句难听点的,师父对他有大恩,仍被弃如敝履,你觉得你对他有多重要?”

他说到这里笑了笑,眸光流转间瞥到她眼光微闪。

显然,她被她说到了心事。

他从梳妆台上取了篦子,亲替她篦发,梳完后取了支金簪插入她的发斌上,低头看了会儿,浅浅一笑:“真好看。”

“师妹,你该像自由的鸟儿一样,而不是被困在这紫禁城里。”

舒梵闭上眼睛,面上尽是疲惫。

“你走吧。”舒梵说,“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,但我现在实在不想跟你吵架。”

他都笑了:“你觉得我喜欢跟你吵架?”

舒梵睁开眼睛,皱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。

江照没有再解释什么,只是将一封密信搁在她案几前。

之前他就是这样,将费远之死的消息捅给她。

舒梵已经不敢再去拆信。

“这是三师父薛影让我给你的。”江照离开前解释道。

舒梵到底还是拆开了这封信,一字一句读完。

是关于她身世的。

原来她阿娘是南梁人,难怪费远当初要拼了命地救她。这件事,阿娘从来没有跟她说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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