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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六六)为你杀我

 

匆匆进门奔向她的元宵身后跟着……一个高挑的女人。

见过吗?林湘觉得对方长得很面熟。

“连瑛请主子、七小姐安。”走近后,对方屈身行礼,对她报出了姓名。连瑛?是林沅的婢女?林湘想再看看这人的脸,但元宵已经跑到了她身前,对着她上看下看。

林湘只好把连瑛的事先放在一旁,摊开手仰着脸任他打量,“你怎么进来了?我没事的,他躺在地上呢,伤不到我。”

元宵仍然不放心,指指她的额头,然后握起双拳“乓”的对撞一下,扬开两只手划出个老大的圈,林湘摸着不知为何发疼的脑门,还没想明白他的意思,就听见林沅冷嘲热讽:“林湘,你的床离地二尺,显然,他是怕再进来得晚些,你在屋里会摔死。”

谁问你了?

对方刚开口说第一个字,林湘就斜了眼乜他。却见林沅对正蹲下身要去关怀他伤势的连瑛同样没好态度。“别碰我。”他说。

丫的贱人。

连瑛的手当时就尬在那里了,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。

“你的主子愿意在地上躺着,就让他躺着吧,他现在伤势很重,不能随便移动的。”林湘对连瑛笑一笑,出语安抚。“主子……”眼里噙了泪花,连瑛被他呛得身体有些瑟缩,却仍坚持要去碰他胸口的血迹,“您现在还好吗?奴婢带您回去看大夫……”

“连瑛。”赶在她之前,元宵已经擒住了连瑛的腕子,林湘便继续道:“他的伤势我来处理,倒是你,难得来我家做客,不如先去喝杯茶吧?”书里的连瑛对林沅百依百顺的、为人沉稳大方极了,现在是因为目睹林沅伤势沉重,所以一时慌了阵脚吗?

连瑛压下泪意,礼节周到地辞让,和她印象里一模一样:“谢过七小姐的好意,奴婢——”

“叫你去就…咳咳,去。”林沅打断连瑛的话,大概是报应来了,一口气没提上来,他低低咳了一阵,连嘴唇也染上了艳色,却还继续指使人:“姓宋的长工……你们去烧水。”

松开了连瑛,林湘对着向她征询意见的元宵点头,“我身上没什么事,就像他说的,起床的时候犯迷糊,好像是从床上栽了下来,没事的。院子里柴火好像不够了,你先去劈一点好不好?水的话——麻烦连瑛你去烧了,好吗?记得多烧一些,我看看你主子的伤怎么样,可能还要再上药的。”

差使了两人各去干各的事,临出门,元宵还回头看她,磨磨蹭蹭的,分明是仍有事想对她讲。

林湘权当没发现,挥挥手目送他到院子里劈柴火去了。

“我竟不知道,他的处境比我更要凶险——你不看着,他人就要死了。”方才咳个不停的林沅阴阳怪气。

闻言,林湘将一直粘在元宵身上的目光又落回到他身上,很是不满他的语气:“元宵不是你的仆人,别对他呼来喝去的。很没礼貌。”

林沅不答,只是看着她,唇边勾着一抹冷笑。

林湘也清楚,在这种生死的关头,让他顾及礼貌才是疯了。抗议一下强调强调对元宵的态度问题,她没和林沅在这话题上纠结,很快回归了正题:“你和连瑛是怎么回事?她被人策反了的话,就不要安排元宵和她一起待着,很危险。”

林沅方才很抗拒连瑛碰他。

“她不是连瑛。”林沅说,“你的仆人比你敏锐,早察觉了这一点,他有武艺傍身,死不了。”

“你这什么封建思想,长工,他不是仆人——”从他冷冷的眼神中发觉自己有跑了题,林湘揉了把脸,企图让自己刚睡醒的脑子清醒点儿,“连瑛不该知道你的事,不该在这里出现。”

“她是想带你走。”

嗯了一声,林沅说,“一个小时前她敲了门,长工没开,她就翻墙进来了,很有礼貌地和长工一起等到你醒。”

什么时候了,这人病恹恹的,说话声音都小得像蚊子哼哼,还夹枪带棒特意重读“很有礼貌”刺她。

不过,礼貌……

“你是想说,她做事在顾忌我?”“连瑛”出现以后,林沅第一时间喊了她的名字并附以冷嘲热讽。如果,他已经知道对方是冲着他命来的坏人,那这种行为就显得相当奇怪。

吸引她的注意力,有什么用呢?

林湘不愿意去细想。

“就是你想得那样——她是为了你要带我走、为了你要杀我——”

并不给她逃避的机会,林沅面庞上装点着血色的笑意扩得更深。他勉强将衣袖里那只遍覆血污的右手抬起,枯血似痂痕,爬满模样修长而漂亮的手掌,令他颤巍巍向她伸手的动作显得格外诡异,林沅开口,吐出的文字似乎也沾着血的分量:

“林湘,你要怎么做呢?”

魔鬼微笑着叩问她的心。

“连瑛”知道林沅在她的住处;不选择付诸武力、反倒扮成林沅的仆人,试图用蒙骗的手段带走林沅;“连瑛”会因为她的注意而行事有所收敛顾忌……

做出这种事的人。

【为了你要杀我——】林沅这么说。

“他才不会杀你!”拍掉他伸出的手,林湘连嘴唇都在颤抖:“你总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坏——”

“我是很坏。”没在意自己被拍落的手,林沅仍慢悠悠地回:“在你的想象中,他便是好人吗?他本名叫俞——”

“闭嘴!”林湘瞪视着他,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光。

他居然把柳大夫查了个底朝天!

林沅依言住口,嘲讽的情绪仍从那双勾人的眼睛里无声流露出来。

“不用拿话激我,林沅。”

深吸一口气,林湘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:“这件事既然是因我而起,那我一定会去解决。假连瑛那里我去交涉;我也会去问柳大夫,他为什么要带你走。他绝对、绝对不是要杀你,不是的。没错,你是调查了我的朋友,但你知道的只是他过去的寥寥几段经历而已。而我认识他这个人,我认识柳砚青。”

“我绝对、绝对不可能相信你的话。”

林湘眼底一片纯然的信赖,对一个没认识几天的双面人,她满怀信赖之情。

柳砚青,呵。

不去看她黑白分明的眼,林沅倦怠地闭上眼睛。“你愿意解决就好。”

他昨夜几乎没有休息。

身上起了低烧,毒效尚未解掉,他又失了那么多的血,被一个蠢货胡乱在身上缝了几个难看的疤,然后丢在秋夜的地上躺了那样久,冻得烧都烧不起来,从头到脚都是冷的。

“拿着我的医疗包,去找薛一针来。”被一个不会施药的蠢货再照顾几天,不用人杀,他也死了。

“鬼医住哪儿?书里不写这种细节。”林湘问。

不写细节。

没忍住,林沅斜眼睨她。

睡了一觉后乱糟糟的头发、蠢兮兮的脸庞,和那双对别人满含信赖的眼睛。

吃了他的一次教训不够,还去信别人。

眼不见心不烦,他索性又阖了眼,不愿再看这个傻子,随后低声报给她薛一针在帝京的住处。

“我要休息了,拿床被褥来。”

林湘这才想起,林沅从昨晚起就一直这样躺在地上。在她心里,林沅是属金刚葫芦娃、怎么折腾都能活蹦乱跳,猛然听他无比虚弱地开口要被褥,才有了几分他原来是个病号的实感。

再讨厌林沅,她也做不出虐待病号的事。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抱过来,将人从头到脚通通包住,她帮着林沅滚了一下、细心掖实了被角,嘴上却仍不肯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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