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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窗13

 

这天晚上,文卿正在厨房给鹤生熬汤药,境如悄悄来叫她,说要给她看好玩的东西。

“什么东西?”

“你来就知道了。”

文卿看了眼鹤生的方向。她应该在静修。

境如注意到她的视线,一把拉过她,“咱们别管她了,你跟我来。”

文卿一个踉跄,被带得也跑了起来,“你等等,炉子上火还烧着呢。”

境如回头冲她笑道:“就算烧糊了,苦的也不是咱们。”

二人来到庭院。境如这才从袖兜里掏出一件东西,“道观的炮仗都是自制的,过两天除夕观内要放烟火,今儿个一整天我和其他人都在做这玩意儿,嘿嘿,我还顺了一个出来。”她得意地举起,“我亲手做的,宋姐姐,我放给你看。”

点燃了。

金黄的火花像水一样飞溅出来,然后星星一样坠落。

烟火的光照亮了文卿脸上淡淡的浅笑。

这些天,境如为了体贴她,几乎想尽了办法哄她开心,尽管她说不必如此,可境如说这是她的待客之道。

“我才不跟小师姐似的。”她咕哝。

文卿不忍她失落,便也学会假装着轻松,只是回到鹤生面前,一切又恢复了原样。

鹤生肯定是知道这些的,如今却也不再讽刺她了,而是假装没听到没看到。

她益发地不出门了,整日闷在房间里,像是准备就这样枯败在黑暗里。文卿起初还劝她,可渐渐也就随她去了,想着大不了跟她一块儿闷在屋子里,陪她一起枯败了自己。

因此如今面对着美丽的烟火,她心里首先想的便是,要是鹤生能看见该有多好。

境如看破了她的心思,对她道:“等除夕晚上将小师姐叫到院子里就是了,她定能看到的。”

“嗯。”文卿心满意足地点头。

今夜明月皎洁,她给境如看了一盏茶,二人对坐院中聊起闲天儿。

境如自也说了一些自己的缘故,文卿便将自个儿的缘故也一一道来,从家中身世到后来远嫁京城,与鹤生的原委更是没有隐瞒了。

境如闻言,反而惊道:“我当以为是你猪油蒙了心才看上我小师姐,你要这么说我便明白了。”

文卿笑道:“什么猪油蒙了心,你小师姐哪里不好么?”

境如道:“她什么都好,就是惯会欺负人,性子还别扭,宋姐姐,你跟她可是苦了。”

文卿道:“你这话说的,就不能是她跟我?”

境如笑道:“哦,我倒忘了宋姐姐还是金陵一大财主了。”

“谬赞谬赞。”

境如大笑了一会儿,便说要给她算姻缘。

文卿自是没有当真,却也给她报了生辰八字。境如苦思冥想了一会儿,又想了想如今年月日,还像模像样地掐了一会儿指,沉吟片刻道:“宋姐姐,你未来会过得很幸福。”

“真的么?”

“真的。”

“太好了,我就知道我的辛苦不会白费的。”文卿当以为又是境如哄自己的说辞,却还是免不了惊喜。

“不过呢,”境如又说,“宋姐姐,你得放下过去才行,挂相显示你身边已有一位有心人了。”

文卿的笑容凝固了住。

“宋姐姐,无论如何你都会幸福的,还是不要执迷不悟比较好。”

屋内静室,鹤生茫然怔忡地听着。

仿佛一粒石子坠入湖水,这番话让原本波澜不惊的死湖生出层层涟漪。

良久,涟漪经久不散,她的耳边也嗡嗡作响起来。

汤药果然焦了,苦涩的气味在整个客堂弥漫开来。

这番话就好像将她们本就脆弱的关系撕开了一个口子。此后几天,文卿变得异常沉默。

她的沉默让鹤生感到莫名恐慌。

她在想些什么呢?在想是不是真的应该放弃?

除夕前夜那天,鹤生明白了。

那晚,文卿给她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。鹤生并没有用。对她这种逃避或者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行为,鹤生感到既愤懑又愤怒。

她在这种愤怒的煎熬下,一日比一日焦虑起来。这对她来说就好像凌迟一样,所以在那碗面端上来的那一刻,她心中的愤懑到达了顶点。

她挥洒了它,像之前那样没来由地发脾气。

文卿一定感到万分受伤,所以蹲在地上收拾的时候,她红着眼眶呢喃:“原来我这叫执迷不悟……”

那时鹤生正在屋里,但是她都听见了。

她流着泪亲吻文卿的衣服,同样呢喃着“执迷不悟”四个字。

在文卿看不见的角落,她将爱意全部倾注在了她的衣服上,可当天晚上她们照旧分开睡。

她们一个在窗里,一个在窗外,各自眼睁睁地瞧着,都不说话。

翌日,鹤生上她师姑那里问安,一并问了这件事,“师姑,什么叫执迷不悟?为什么是执迷不悟,而不仅仅只是执着而已?”

“师姑,怎么才算执迷不悟?”

师姑没说话,只是顾自品茗。

鹤生没来由地发了气性,愠怒道:“我知道我也不应该执迷不悟,早在四年前我就不应该回京城,我早该放下,不然也不会……”

她的眼眶红了,不再说下去。

她看向师姑。

“可是,这不正是另一种执念么?”师姑说,“鹤生,下山吧,如何?就算只是为了了却尘缘。”

“所以当初您不愿意收我为徒就是因为这个?师姑,您也不想要我了么?为什么连您也要赶我走?”

“鹤生,你这样是没办法清心修行的。”

“可是我已经努力了!我那么努力,您难道不知道么!”

“我知道,但是……”

老者微微一笑,“真正的清心是不需要努力的。”

除夕夜,烟火在道观热热闹闹地放了起来。

可是鹤生这条瘸腿又疼起来了,只能躺在床上休息。

原本文卿是打算到院子里赏烟花的,如此一来也不看了,而是收拾了炭火陪她留在屋子里。

“最后一些炭火了,也不知道够不够今晚的。”她自言自语地咕哝,又与鹤生解释,“这回我绝不是故意的,真的是忘了,不过你放心,这回我绝不麻烦你了。”

说完,便要回套间里躺着去。

炭火只有一盆,文卿将其放在鹤生的床边,套间里头自然要冷一些。

鹤生将上身支起看向套间。烟火砰砰地响着,每一声轰然,便从外面泻进来一道绚烂的光,而那些光尽数裹在了文卿的身上。

后来烟火放完了,但外面的大红灯笼仍随风轻轻地晃着。

可这些光一点没碍着文卿,她的身子一动不动,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。

鹤生放轻步子下了床。

她两手捏着火盆四周的木缘提起来,蹭着步子向套间走去。

她在套间的炕前放下了火盆。

腿又要命地疼起来,她缓了口气方才站直身子。

定了定神,她看向文卿。

她其实是不甘心的。

明明自己已经那么努力,为什么只要她一出现,好不容易得来的内心的平静便通通付之一炬。

既然如此,那这三年的努力又算什么?

她难道应该妥协么?然后再次被抛弃?

她不断地想,就让她下山去吧,赶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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