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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行在即今日不吵架

 

他挑开帐子看进去,果不出所料,她在一个人喝酒。他背着手慢慢走上前去时,她正伏靠着矮几,一手扶着脑袋,一手在酒盏边缘摩挲,眼睛半眯着,不知道在想什么,而在她对面,还摆着另一只酒盏,酒盏里斟满了酒。她在等谁?是自己,还是陛下。阴影投在酒盏摇曳的琼浆里,袍子的一角映入眼帘。顺着那片袍角,她慢慢抬头往上看,看到他的脸,立马认出是他,她随即两眼一弯,嘴角上扬,热情相邀,“你来了?正好,坐罢,来,来陪我喝一杯”,她双颊艳红,看来喝了不少。“娘娘在等人?”他撩起袍子,坐了下去。她没回答,只是沉默地将那杯斟满的酒推给他。他举杯一口饮尽。两人隔着矮几对饮,相顾无言,殿内只听得酒液从高处注入酒盏和酒盏举起放下的声响。她的酒量比之前好了许多,一坛黄酒,一杯接一杯地喝了将近一小半。当她又将酒盏举到唇边,他按住她的手,劝解她道:“这样饮酒伤身”。她嘴唇微微嘟着,有些不服气地看向他,见他丁点没有松手的意思,默默把酒盏放了下来,趴到了矮几上,眼睛却睁得大大的,没有半分睡意。他看着她,问:“娘娘心里还是不痛快?”她缓缓摇头,“痛快如何,不痛快如何,还不都得照常过日子”。“娘娘不恨丽夫人么?”“为什么要恨她?恨她抢走了陛下,还是恨她身怀有孕?”她摇头笑笑,“陛下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这里,何来抢走之说,至于有身孕,就更是无稽之谈了,不是她也会是别人,与其便宜了别人,不如就由阿芙来生这个孩子”。她的笑容掺着苦涩,他看得清楚。“何苦委屈自己?”“委屈?你指什么?”她单手支起脑袋,含含糊糊地问。“在丽夫人面前刻意讨好”,他眉头稍皱,竟有些生气。“哦…你说这个啊…”,她又想喝酒,可拿起酒盏,才发现酒盏已经空了,只能放下,于是,醉眼朦胧看他,笑问:“自家姊妹之间,怎么能说是刻意讨好?”自家姊妹,哼…他深深看她一眼,想说,有些人心中没有畏惧,也没有感恩,你对她再好,等她要对你下手时,也不会手软半分,可是,他眼睫一垂,仰头喝尽杯里的酒。罢了罢了,她未必不懂,明日就要启程,今日就不吵了。两人又是沉默,未几,她用手指敲着矮几打着拍子,小声哼起了歌谣。“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,中有双鲤鱼,相戏碧波间,鱼戏莲叶东,鱼戏莲叶南,莲叶深处谁家女,隔水笑抛一只莲”是一首采莲曲,曲调舒缓优美。她就那么闭眼哼唱着,忽然,睁眼,眼睛瞟向他,问:“你母亲是个怎样的人?”他原本盯着酒盏看的眼,一下抬起,看向她,她正一只手撑着下巴,看着自己,眼神迷离,意识混沌的样子。他略想了想,心平气和道:“我母亲是个很温柔又很坚强,心里很有主意的女人”。“很温柔…”,她重复着他的话,“那你母亲一定对你很好”。他点头,“母亲对我很好,虽说对待课业很严厉,但从来都是好好说话,不会发脾气”,谈到他的母亲,他的眉宇之间先是一紧,接着舒展开来,脸上笑容一点点汇集,眼里闪着柔和的光。“那她现下在哪儿?”“已经不在了”,他眼里那点光亮骤然熄灭。“不在了?”她喝醉了,脑子糊涂了,这么简单的话竟然听不懂了。他微不可察地长长叹口气,看着她,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须臾又移开目光,说:“她服毒自尽了”,声音低低沉沉的。她心里一惊,脸色都变了,待一点点坐直了身子,她抱歉道:“对不住,我不该随意问的,我只是…”他随意勾起嘴角,“没什么”。灯芯爆出噼啪轻响,一盏油灯熄灭,夜已深了,她趴在矮几上,昏昏欲睡。他走到她跟前,两手一探,将她轻松抱起。她顺势搂住他的脖颈,温顺地依偎到他的胸前。将她搁在榻上,他附身过去,亲她的脸颊脖颈,手在她身上揉了会儿,又去解她的衣裳。她闭着眼,抖动着眼睫,轻轻推他,又懒懒侧过身去,说:“我不想…,求你了,今天不想…”,声音娇娇软软的。

他也不勉强,侧躺在她身后,揽住她的腰肢,闭上了眼睛。身后人的呼吸渐轻渐浅,她也闭眼睡了过去。梦里响了她唱的那首歌谣。“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,中有双鲤鱼,相戏碧波间,鱼戏莲叶东,鱼戏莲叶南,莲叶深处谁家女,隔水笑抛一只莲”新落成的右将军府的后花园,有一个少年在陪着一个三四岁的女童玩耍。女童梳着垂挂髻,身穿鹅黄襦裙,蹲在地上对身旁的少年说:“哥哥,你再帮我抓只蛐蛐罢”。“好”,少年答应道,不一会儿,又给女童从草丛里抓了只蛐蛐来。斗了一会儿蛐蛐,女童又被花园里的各色鲜花吸引住了目光,她蹦跳着一边用童稚的声音唱着采莲歌谣,一边到处采摘鲜花,最后一股脑塞进了少年的手里,“大哥哥,这些都给你,好看不好看?”少年坐在回廊的石阶上,微微笑着都接了。花园里的花几乎都要被她采秃了,到处散落着零落的花瓣。一个满头珠翠,衣着华丽的年轻妇人沿着回廊一路寻来,看到少年跟女童坐在台阶上,女童正把一朵妍红的牡丹插在少年的头上,年轻妇人掩唇一笑,扬声唤道:“破奴,要回去了”。年轻妇人今日是跟夫君一起,带着少年来庆贺右将军府落成的。席间,女童闹着要去玩,女童的亲哥哥一心要跟其他少年比拼射箭,无暇顾及她,女童就拽住少年的袖子,“哥哥,你陪我去花园里逗蛐蛐罢,很好玩的”。少年笑了笑,放下筷箸,跟女童来了后花园,一玩就是一个多时辰。少年陪在女童身旁,看她将抓来的蛐蛐丢进陶罐里,又拿草秆逗它们打架,时不时地还被女童指使着去抓蛐蛐,最后还被她插了满头花。跟年轻妇人一道的前来的是新晋升为右将军夫人的姜氏,一见满园狼藉,禁不住哀痛惋惜,“阿衡,又是你作的业,看我不打你的pi股”。女童往少年身后躲了躲,少年站起身,拿掉头上的牡丹,说:“萧夫人,是我没看住阿衡”。“这哪能怪你呢,阿衡是调皮惯了,一个看不住,她就能把天捅破了”,姜氏将羡慕的目光投向年轻妇人,“破奴真是稳重温和又有耐心,不像我们家那个毛小子,跟阿衡玩一会儿就厌烦了”。年轻妇人听了一笑,“我倒是想着破奴的性子能活泛些还好,如今这样,太少年老成了”,说完,转头对少年说:“破奴,时辰不早了,该走了”。小女娃却拖住少年的手,“不!大哥哥不走”。“阿衡,不要顽皮了”,姜氏为难道。“不!我不!”阿衡抱紧少年的手,“大哥哥愿意陪我玩”,说完还扬起脸来,问:“是不是,大哥哥?”被唤作大哥哥的少年不过十一二岁,闻言,偏垂着头看着阿衡,笑了笑。阿衡小脸昂起,更加得意。“阿衡,你喜欢哥哥,哥哥也喜欢你,大娘伯伯也喜欢你,不如你跟大娘一起回去,给哥哥做新娘子如何?”阿衡咬着手指,想了想,问:“那我娘也一起去么?”年轻妇人笑说:“你娘不能去啊,你娘要留在家里”。“那我也不去了”,阿衡慌了神,忙放开少年的手,跑到姜氏身边,要姜氏抱,恐怕自己被人带走似的。众人哄笑。乳母抱着阿衡到门口台阶上送别少年,年轻妇人钻进马车里,撩开车窗帘子,同姜氏寒暄道别,少年随着父亲各自上马,也向右将军抱拳告辞。阿衡眼瞧着车马动了,忙催着乳母向前,她伸长了手臂将一个草编蚱蜢递给少年,“大哥哥,这个送给你”,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,俯下身接了过去,捧在手心里。阿衡仰着脸,说:“哥哥,你下回回来,再来陪我玩”,声音清脆悦耳。“好”,少年那被边关的风吹得粗糙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,郑重其事点头。“你要说话算话,一定要来找我玩”,说完,还让少年俯下身来。少年弯下腰,以为小女娃要跟自己说悄悄话,不成想被小女娃香香地亲了一口。少年的脸红了。马车的车轮声吱呦吱呦,马蹄声哒哒,哒哒,在夕阳里,越走越远。一觉醒来,不过才一个时辰,他望着顶上的床帐发了会儿呆,又扭头看看怀里的女人,女人睡得香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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