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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2节

 

至于离间,獠人能联名请求她做刺史,就是信她,离间的手段,不太好使。

敕封,更划算些。”

冼敬道:“你们二人,为何惧怕于她?还处处回护?”

陈萌道:“我是回护天下。连年水旱灾害,又有民乱,北地一场、西陲一场,南边儿还想再来一场?还有可用的将军吗?你想好了再回答,对手是祝缨。”

皇帝憋着一肚子的火,切齿道:“难道就这样了?”

郑熹道:“陛下,南方不是过是藓疥之疾,远隔关山三千里。如今近处的民乱才是应该关心的事情。纵要动手,也要先定腹心,再修理枝节。再者,陛下越是决心要教训她,就越发不要惊动她。留着看看,能对朝廷有用,算她立功赎罪。败于西番,派一个使者就能处置了她,何须劳师动众?”

此言有理,皇帝的气儿顺了一点儿,道:“如此,就依卿言。”

皇帝的憋心塞到了冼敬肚子里,他闷声道:“但愿不会养虎为患。”

陈萌道:“要不你就现在去对付她,要不就这样。既然已经决定了,出了这个门,谁都别发牢骚,装也要装得坦然一些、大度一些,没得叫人笑话。婆婆活着,叫儿媳妇管家,也不丢人,非得嚷嚷,叫人知道被儿媳妇辖制了,才丢人。”

皇帝道:“你们拟旨吧。”说着,摆了摆手,将众人摒退,自己掏出信来慢慢地看。

祝缨的信写得倒还算客气,跟皇帝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越狱——“各自求活”而已。回忆一下自己与三代皇帝的过往,说自己对皇帝没有敌意。一直瞒着皇帝,怪不忍心的。

再给皇帝把夹攻西番的事儿又详细写了一下。西番与北地不太一样,北地是分裂的,西番不是,它一定会比北地更早再次成为威胁。因为觉得对皇帝不忍,所以她决定帮皇帝牵制西番,也算不枉相识一场了。

皇帝看完,也不知道是气好还是笑好。将信团了一团,扔到了地上。想了想,又对郝大方说:“拣起来!”

……——

陈、郑二人争赢了,心情也没多么的好,两人心里都明白,这会儿如果对祝缨落井下石,就是承认自己之前大错特错,尤其是郑熹,他与祝缨的联系太早了。

党争之际,他得出多少血,才能从中洗脱出去?只有让这件事含糊过去,让这件事不能成为“错”,两人才能脱身。

郑熹自嘲地笑笑:“我竟开始庆幸祝缨能干、凭自己的本事脱身,且真的到了梧州、梧州獠人真的听她的。”

陈萌心里还惦记着字据,道:“您要对付她,难是难了点儿,也不至于一点办法没有。只不过为了天下,您只好背负非议而已。”

两人相视一笑。

陈萌提前回家,揪过儿子询问出使的详情。陈枚第一件事是拿出了字据,第二件才是说了与祝缨见面的情况,然后才是对梧州的观察。

陈萌认真听了,道:“你还是年轻。”

陈枚道:“是。以往觉得祝叔父慈祥可亲,能干可靠,这次才知道她的可怕。”

“可亲可靠,是她以前没有针对你。”

“是。”他这趟就是个跑腿的,话题是祝缨定的,节奏是她带的。

连字据都是她主动给的,陈枚在心里默默地加了最后一句。

陈萌道:“下一趟,还是你去,放低身段认真请教……”

“是。”

此时,门上来报,有个女人拿着祝缨的帖子来求见!

陈萌道:“请进来吧。”

又是个女人!

来人自称“苏晴天”是梧州会馆的主事人,到了面前一看,是个中年的妇人,衣饰上与京城仕女看不大出区别。

苏晴天大大方方地二人问好,然后说:“我们老师临行之前嘱咐过我,朝廷敕封县令之后,有事要说与陈、郑两位相公。”

陈萌问道:“老师?”

陈枚问道:“是什么?”

苏晴天笑道:“是,在福禄县的时候,老师教过我们许多东西。不知可否请郑相公过府?我去郑府,怕要被打出来的。”

陈萌一面说“不至”,一面问是什么东西?

苏晴天道:“老师做户部尚书的时候,担心会有意外用到钱粮的时候,特意留下一笔以供应急之用。都标在图上了。”

户部尚书是郑熹表弟,这事儿也瞒不过他,如此一来,苏晴天到陈府,反而是与陈萌更亲近了。

陈萌派人请了郑熹过来,郑熹以为他是要商量敕封的事儿,过来才知道祝缨还留了这么一手。他心下吃惊,口上赞叹:“她还有多少惊喜是咱们不知道的?”

然后和气地问苏晴天这一笔仓储地哪里。

苏晴天拿出一张图纸来,又拿出一份账,对应的是图上的仓储,道:“老师说,还请二位能够用好这一笔钱粮,造福百姓。话带到了,东西也带到了,我就不打扰啦。”

郑熹忽然问道:“她对你们有什么安排?”

苏晴天笑道:“您说笑了,我们要什么安排?老师好好的,我们就会好好的,我们有事,老师会为我们报仇的。”

郑熹哑然。

陈萌道:“也不知道她在捣鼓些什么。”

祝缨正在瞎溜达,她对陈、郑二人的处境猜了个八九不离十——这处境就是她搞出来的。

她连旧绸衣都没穿,套了件布袍子就出门了,给小孩子分了点糖果。提着刀,溜溜达达,往城外走去,去看看庄稼长什么样了。没多会儿,她就溜达到田埂上了。

不信

这时节,日头很早就很毒了,祝缨顶着斗笠,在田埂上蹲了下来,伸手薅了一把稻子,青色的,微微带一点点的黄。穗不太大,还算饱满。山上种田不易,这一片又是十来年前才开荒出来的,能种成这样也是下了大力气的。

梧州,不说比北方,就是比吉远府也算是土地贫瘠的,祝缨望着稻子发怔。

蹲了一阵儿,脚有点麻,她弹起来交替地抖着脚,抻着筋骨,不远处有人大喝一声:“你是什么人?”

祝缨摘下斗笠,几个农夫认出了她:“大人?”抢上前来要磕个头。

祝缨道:“我来出来转转,你们有事就忙去吧,不用理我。”

为首一个年长些的笑道:“现在也不算忙。”

祝缨就势与他们聊了起来,询问一下收成,得知比刚开荒那会儿每亩地全年能多收上几十斤庄稼。具体多出多少:“也分地。好的能多出八、九十,差的也能多出四五十来,靠肥、靠水……”

山上积肥也不容易,产量总是比不得山下。

祝缨耐心地听着,几个人凑一块儿聊了一阵儿,远远地有人在满山地喊她。老农扶着膝盖站了起来,道:“大人,是江娘子找来了。”

祝缨从地上弹了起来,抖了抖脚,循声看过去,江舟不是一个人来的,身后又另跟了一个人——周娓。

祝缨对老农道:“那我先回了。”

“哎。”

几个农夫围随相送,祝缨同他们走了几步,忽然问道:“这周围还安全么?有没有盗匪野兽?”

一个嘴快的年轻人道:“山匪不敢过来,有时候会有小贼,偷点儿粮食瓜菜,抓着过几次,打一顿也就完了。冬天会有狼,在山里嚎,也不太往这边儿凑,咱们这别业、这城,顶顶可意的。”

祝缨笑道:“出城还是要结伴。”

“哎!”

祝缨对他们摆了摆手,大步往江舟她们走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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