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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0节

 

郭县令道:“你还支使起我来了?催促大人办案,你以为你是政事堂?”

“不敢不敢!”

荆老封翁又给垫了一句话:“你我皆知刺史大人办案向来又快又细,不过今番挨着了过年,底下办事的人未必乐意。万一拖沓,也是不好。”

过年时他们都送了重礼给郭县令,郭县令拿一回乔,发一发心中的惊慌之意,又想起自己的事儿来了,斥道:“你们怎么弄的?弄那么个麻烦头子去帮工,你找不着别人了?别是你们真的有私情吧?你看你!什么毛病!”

杨坊主冤得要死:“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!再也不找妇人了!不是,我是说,再也不雇这样的妇人了。我就该学着项三娘,有上门闹事的,就不雇。让他们全家都滚蛋!”

这话一扯就扯远了,另一坊主道:“大人,我等从不拖欠税金,也修桥铺路,也施粥赠药。雇佣贫人也是给他们一口饭吃,不能说积德行善,也得是个问心无愧!要是因别人的官司将我等拖入其中,以后这日子就没法过了。要说唤我等做个证人,责无旁贷,卷入其中,未免冤枉啊!”

郭县令道:“又没有问你们的罪!还有你,你的糖坊也不曾上封条,怎么就耽误你买卖了?你们这是要干什么?辖制官府?好大的胆子!”接着转了颜色,对荆老封翁道:“您老也是,何苦跑这一趟?大人那里,我自会进言的。”

荆老封翁面子得足,也对郭县令客客气气的,说:“大人说的是,我们等大人的好消息就是了。”

郭县令对荆老封翁很客气,亲自将他送出门外,对两个坊主却是爱搭不理,摆一摆手就让他们离开了。

两个坊主出了县衙又对荆老封翁拱手,荆老封翁道:“都是亲戚,何必客气?”二人又赔着礼将荆老封翁送了回去,荆老封翁邀二人进家坐坐,二人又在荆家陪坐了一阵儿。荆老封翁再三问他:“你果与那个女子没有干系?”

杨坊主头上汗也急出来了:“您还不信我吗?我……我房里有人!”

荆老封翁见他样子不似作伪,才说:“刺史大人虽然也会回护些贫户,但也是讲道理的,你果然没有做这样的事,那就无事,你且回家等着就是。不会太久的。”这一点荆老封翁还是有把握的,祝缨的信誉颇佳,几乎不曾见她故意为难人。

杨坊主道:“是。那郭县令……”他也不是很担心刺史府这儿,他其实怕的是别人。

荆老封翁一笑:“有刺史大人在,不用怕别人。”

杨坊主这再与另一个张坊主辞出了荆府,出了荆府,杨坊主对张坊主拱手道:“张兄,多谢。”

“哪里哪里,老弟真是无妄之灾。”

“到舍下聊聊?”

张坊主一挑眉:“好。”

…………——

杨宅就在梧州城内,二人很快就到了杨宅。杨宅这一年收获颇丰,为了过新年装饰得花团锦簇。本该是欢声笑语的,现在人人脸上都点勉强。无论主仆,是骂的居多。杨坊主的母亲与娘子两个人坐在正房里已经骂了半天李某了:“小人心性!构陷他人!不得好死!”

杨府的仆人们也骂:“杀千刀的,害我们新年也过不好。”

新年是仆人们一个得赏的好时节,现在这样子,谁还敢讨赏?

主人回家了,除了跑到后面报信的,其他人都大气也不敢出,奉茶、捧出火盆放到主人脚下,退出、掩门,动作一气呵成。再跑到后面告诉女主人如此这般。

张坊主见杨坊主连仆人也斥退了,问道:“老弟这是做甚?”

杨坊主道:“正有一事要与老兄商议。”

“请讲。”

“由这个案子想着的,这样的人我是不敢雇的,我是预备以后雇女工不但要保人,还须父兄画押。”

“妙啊!”

杨坊主道:“要不是女工确实便宜好用,我都不想雇女工了!真是罪过,妇人多了,是非就多!”

张坊主笑道:“你现在也可放出风去,就说不招了,以后还能再压一压工钱。”

“那样未免太……咳咳。这事儿只咱们两家可不成!咱们这么干了,他们不讲究起来,还是咱们吃亏呀!我想,约上他们几家,趁没开工订个攻守同盟,也如甘蔗进价一般……”

“妙啊!”

两人又细细地议了一回,当下约定分头联系熟人,再开一个小会,将用工的条件也设一设。别什么乱人都收!如果一人发现某工人有问题,像王氏这样的,家里一个乱七八糟的丈夫,得赶紧通知同行,全行都别招这样的人进来。

杨坊主道:“这可是糖坊!入口的东西,有一个有怨气的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
张坊主道:“老弟说的有理。”

杨坊主又有主意:“如今还只有咱们这几家,眼见得各地客商都来进货,量上不去,还得扩建。我担心大人要放开了让人建糖坊,就怕后来者不守规矩,无论新加入进来,都得遵守咱们的公约!”

“那是!”张坊主之前谈事都漫不经心,唯这句话答得真情实感。

两人议完,天都黑了,杨坊主留张坊主吃饭,张坊主道:“一天没着家了,家里人还等着呢。”

于是告辞。

…………

祝缨还不知道,她在山上的公约还没定下来,杨坊主这儿已琢磨与同行订他们的公约了,进展比她的还快。

她遣散了众人之后又往停尸间去了看了一回,女尸蒙着白布,躺在一张台子上,小江亲自揭开了布,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。这女人长得不能算美,普通,略瘦,身上穿着简单的布衣,稍显单薄。

祝缨用一柄尺子挑动她的胳膊看了一下她的手,这也是一双干活的手。

她叹了口气,道:“盖上吧。”

小江将布盖了上去,低声道:“总停在这里也不是办法。梧州比京城暖很多,尸身也放不了太久。”

祝缨道:“几天的事儿,案子一结就……”

花姐见她停了下来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祝缨道:“她现在还算是李家的人啊!”李家会收葬她吗?李家不收葬,王家呢?也没理由葬她吧?

三人都沉默了。

祝缨道:“都甭想了,走,接着过年吧。”

三人到了张仙姑那里,后衙里也在议论刚才的案子。出了命案不是好事,她们也狠狠地议论一回。祝缨进了张仙姑的房门“咦”了一声。

孟氏、王氏等人还没有走。

她们两个见祝缨等人回来了,忙站了起来。孟氏道:“博士,我们是、是、是问一声,病人看着挺多的,要不明天我们还过来打下手?怎么能让您什么粗活都干呢?我们也当练手了。”

花姐道:“你们还是要过年的。”

孟氏道:“我一个寡妇,让儿子媳妇他们去走亲戚就行啦。”她打定了主意要同刺史府多贴一贴。王氏也被她拉着了同进退。

祝缨对花姐道:“你自己拿主意。”

花姐道:“那好吧。”

两人欢欢喜喜,告辞而去,杜大姐跟着送了一程。

张仙姑问祝缨:“案子怎么样啦?”

祝缨问道:“您没打听出来呀?小吴、丁贵他们没讲?”

衙门前面审案子,后面是常会打听的。张仙姑和祝大闲极无聊都挺喜欢听这些故事,有些事是自己想都想不出来的。就比如眼前的这一件,谁能想到呢?

张仙姑道:“他们讲不明白。你说,这男人是个什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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