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偌大一个汴都, 当街斗殴、户婚赋税这种小事, 莫说是全领府事的府尹大人了, 就连呈到推判官面前都远远不够格, 人家都忙着处理各种刑狱诉讼。

所以今日的主审官是一位司录参军,官七品, 乃是汴京府衙中负责审案的低阶官员。

这一位司录参军姓“符”, 年四十上下,很有威严。

严铄已经让陈小豆提前通知虞凝霜, 符参军为人方正, 严铄也与他通过气, 虞凝霜据实以禀就是。

目光与坐于堂末的严铄对上一瞬,虞凝霜又马上敛目正声,声情并茂地陈述起案情来。

她多少有些紧张, 只因此事牵扯到田忍冬, 但是, 她却必须将田忍冬从中摘出去。

马坚与虞凝霜在冷饮铺的冲突是个引子,虞凝霜需要由此出发, 自然而然地将他的匿税罪名带出来,但是绝不可以提及田忍冬。

否则田忍冬便是妻告夫,是乱了伦常的大罪。

无论马坚到底犯没犯罪,告发他的田忍冬,却要第一个下大狱。

于是,这就是考验虞凝霜演技,以及胡说八道能力的时刻。

幸运的是,虞凝霜这两项技能都是满点。

“马郎君说小铺也卖燠面,影响了他的生意,于是气势汹汹寻来。我当时已经与他百般解释,甚至将小铺的账册给他看。”

虞凝霜说得好不委屈,信手拈来。

“我又与他说,既然说小店坏了他的生意,便请拿出证据来!可他却不愿将自家账册予我看看。”

“既如此,还请大人做主查看田家杂煎的账本,以证实小铺并没有碍着他们。”

马坚在一边听得惊呆了。

她什么时候和他说过账册的事?!

他努力睁大被脸部肿块压积的眼睛瞪着虞凝霜,想阻止她,可他伤了喉咙,竟很难发声。

而符参军就此事询问几位证人时,因他们都向着虞凝霜,对她所说都是一律以“对对对”“是是是”回复,俨然几台无情的复读机……

账册之事就这么被提到了明面上。

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,田家杂煎的账册被呈于堂前,有府衙的税收账册、严铄做的种种标记做比对,轻易就发现了田家杂煎的匿税之举。

符参军愤怒的质问声响起时,马坚都没反应过来。

和虞凝霜冲突一事,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在理的,可为什么忽然就查了他的账?!

虞凝霜和严铄的安排是一环扣一环的,既然匿商税之事暴露了,那传唤店中的小妾郑氏以及那个表弟询问案情——自然合情合理。

事实上,两人早跟着账册一起被带到府衙来,此时畏畏缩缩上了公堂。

而严铄和虞凝霜没想到的是,还有意外收获。

为了坐实马坚匿身丁税,需要质询郑氏表弟的身份籍贯,结果这一位表弟却对这最为基础的问题表现出了十成十的慌乱害怕,顾左右而言他,说得磕磕绊绊,好像那名字身份是他借的似的。

严铄直觉不对,急急起身,悄然离堂。

他再回来的时候,符参军本来已经审定了匿身丁税一事,将罪又归在马坚头上。

然而,在严铄将一卷文书交给符参军后,后者脸色一变,只朝表弟将那惊堂木猛拍,喝到“你究竟姓甚名谁,从实招来!”

表弟被吓得浑身哆嗦,也知东窗事发,当即认罪。

原来是严铄听出表弟的剑南口音,又见他似在身份上撒了谎,于是速去找来剑南道发来的通缉文书查看,翻找一番之后确认,这表弟竟然是一个逃犯!

他倒是没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,只是一个逃兵。

他原为当地的一名厢军,在一次剿匪过程中出逃了。

在符参军的高压审问之下,表弟只能伏法,讲他如何偷了一些山贼的赃物,便弃籍跑路;讲他如何随着一小撮儿流民混入汴京;讲他入京之后……

“之后……?”符参军逼问。

“之、之后……”

表弟顿住,偷往郑氏和马坚处看了一下,也只能眼一闭,心一横坦白。

“之后小的便搭上这郑氏,与她合计着寄住到了田家。”

什么?!

虞凝霜一线吃瓜,差点激动地跳起来。

原来两人哪里是什么姐弟,本来就是一对相好!

假表弟的话让全场哗然,连那不苟言笑进行着记录的老书簿,都不自觉抻了抻耳朵。

更别提看堂审热闹的热心群众,还有在堂上台下的各位当事人了。

虞凝霜真希望能将马坚此时的表情记录下来。他满布红紫淤伤的脸完全僵住,渐渐渗出青色,直到冒出闪耀的绿光来。

台下的田忍冬也深受冲击,直和谷晓星道。

“天娘啊,怪不得我老觉得她和她那表弟之间奇奇怪怪的……竟是这样。”

此时,始终哭啼着一言不发的郑氏也不能坐以待毙了。否则她就是与人合谋、企图侵吞家产的骗子。

于是她往地上一跪,果断将黑锅甩给了假表弟,哭诉是对方逼迫她去勾搭马坚,好为他挣些钱财供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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