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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铺子是否一直在匿税?”

“嗯?”虞凝霜反应最快,也最大。

她猛扭头看田忍冬, 那铺子的账确是田忍冬在管。

如若真有偷税漏税之举, 那必然是她经手的。

田忍冬现在尴尬得很, 局促得很。

她声如细蚊, “呃……稍微匿了一点,大伙儿、大伙儿不都是这么干的嘛。”

还真匿了啊!

虞凝霜真是操碎了心, 她马上坐直身体, 郑重与田忍冬说道。

“忍冬姐,税是一定要缴的。要是想走得长远, 就不可被这些蝇头小利所牵绊。”

“匿一文钱也是匿, 也是触犯了国法的。从来没有什么‘稍微匿了一点’的说法, 更没有什么避税的说法。该缴多少就是多少。”

“你以后再这样,我可不与你做生意了!”

见虞凝霜忍着疼痛,还要和她讲这些道理, 田忍冬臊得脸上发烫, 手上无措地捏着膏药罐子。

她慌忙保证, “我晓得、晓得了!以后绝不会再犯。你快别说了,心疼死我了。”

虞凝霜故意说得严厉一些, 一是让田忍冬长记性,二是当成一招苦肉计,担心严铄会追究田忍冬的责任。

但他其实没有,听到田忍冬承认之后,便又埋头到卷宗当中。

虞凝霜为了探他态度,搭话道:“还真亏你能看出来税有问题啊。”

然后她就亲眼见严铄勾唇笑了笑,“查税,霜娘。”

他的笑意冰冷又真实,“查税,总是能查出问题的。”

虞凝霜也笑了起来。

还真是,千百年间都是一样的道理。

又听严铄道,“这铺子既然写的是马坚的名字,这罪名自然也是他的。”

虞凝霜笑意更甚。

几人刚才也看过田家杂煎的房契店契,证明马坚没有说谎。

确实是田老爹亲自带着马坚来改过了。

当时经办书簿的记录、双方的画押、新契的备份,一应俱全,一应合规合理。

如今,马坚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

这铺子但凡有什么问题,全算到他的头上。

严铄又问了田忍冬铺子匿税的具体情况,田忍冬不敢有隐瞒,倒豆子一样尽数说了。

近几个月匿得尤其狠,当时是马坚特意授意田忍冬如此行事的。

田忍冬也是之后才发现,他是为了纳小妾攒钱呢。

确实,那小妾郑氏花钱大手大脚的,再加上她那个表弟……

“表弟?”

严铄又抓住了重点,询问之下,得知郑氏的表弟这些时日来一直寄居在田家铺子里。

他从上月开始寄住,于是严铄又去翻了身丁税册,却发现田家这个月只缴了马坚一个男丁的税。

“很好。”严铄再次提笔记录,“家中另有男丁,却隐而不报,以同居同籍之名匿税。”

自虞凝霜懂事以来,家中就只有阿爹一个成年男丁,她自然没弄懂这一种匿税的骚操作。

见虞凝霜面露疑惑,严铄给她解释了一下。

简单来说,就是马坚和郑氏表弟并不是一家人,而是分属两家的男丁,在缴税时也应该分两家缴。

本朝以这种“同居同籍”的方式匿税的人绝不在少数,而且无论贫富贵贱,都各有其方法——

穷苦人家是直接生了孩子不上报官府,以此减少需要缴纳的税款和承担的徭役;

富贵人家的操作则更为炸裂,更为无耻。

因为许多官员享有税收减免的福利,可以荫及同居亲属,将他们的税也一并免去。

便有许多官员家族不分家、且收济各路亲戚,累世同居。

一大家子几十上百口人,只因一人官职,便可皆蠲免课役。

不论马坚是有意还是无意,他和郑氏表弟同居,却只缴了一份税是事实。

除了匿商税,他又有了匿身丁税之罪。

眼看着严铄将相关的卷宗标记留存,虞凝霜无辜地眨眨眼。

心想她本来就想告马坚一个“斗杀伤人”的,怎么转瞬之间,他就又多了两个罪名?

而严铄居然还没有停止,他又问田忍冬,“令尊令堂是何时何地去世的?”

田忍冬:???

虞凝霜:!!!

虞凝霜一拍大腿,对呀!

如果马坚是为了吃独女绝户,那他说不定真会加害于二老。

这一点上,虞凝霜还真是高看马坚了,他没那个心眼和魄力——田家二老之死,确实是和马坚没关系的。

据田忍冬所说,她娘是因为离乡一路辗转颠簸,加之抵京之后水土不服,所以在第二年便病逝了。

那时,他们一家还没遇到马坚呢。

至于田老爹,自幼有心疾,年长之后则更重。他是在某次外出采买时心疾突发,倒在街上溘然长逝。

田忍冬讲完,就见对面这一对夫妻不约而同露出了失望的表情……

田忍冬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他们不是要把爹娘的死都安到马坚头上罢?!

田忍冬大吃一惊,倒不是心疼马坚,而是深深为这两人思路之陡峭、行事之大胆、态度之狠绝而震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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